[生贺TO蕤][荆高]多歧路(完结———)

 @我是阿蕤 

完结跑三圈。

[瞩目]

荆高/战争梗苦手。因为架空所以瞎扯得很欢快,一切场面均为脑补和私设。原创人物出没。包括副官、某兵、敌国将领。CP感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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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轲绕着高地溜达一圈并没有花多少工夫,只是最后抬着头百无聊赖地猜想“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那几分钟里得到一份惊喜,惊的成分更多——高地上有人探头出来张望,且视角正中不偏不倚地可以帮他拍一张证件照。

双方都没急着跑,荆轲更是仗着自己的好视力细细打量那家伙:身形瘦削,面部轮廓深邃,忽略因为睡眠不足产生的深重的眼袋那哥儿们长得还不错。隔着十来米只能凭那个利落的拔枪动作判定对方就是那个敌方将领坎尔林。

啊,对,拔枪。

老对头的用兵风格其实刚硬,面对他最好的方法就是一步也不退,所以荆轲什么也没做,好整以暇地迎上对方视线,也没管对方能不能看清,挑眉一笑,果不其然看见对方毫不犹豫地又把“好家伙”收了回去。又是仗着好视力的关系了——还能看见对方嘴唇轻微地蠕动一番,然后几不可察地叹息。

这家伙还和从前一样,从不做无意义的事情。也就是对方明白杀一个荆轲对战局并无帮助,那么也可以推测这人已经猜出了他带过一批人马来。

就是要他猜出来才好。不奢望他因为猜测来援的敌对人数而惶惶不可终日,但荆轲确定他不会说一个字出来动摇军心,于是受影响的只有他自己一个。身为将领,他负有决定的责任,但并非坚不可摧刀剑难入。

荆轲迎着风眯了眯眼,目睹对方缩回那颗沉重的头颅。

 

战场上这些交锋,玄妙得很。

 

这个道理嘛……多年前他和高渐离靠打赌来决定谁洗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事情发展得比想象中好,回来的时候荆轲绕着己方的军队晃悠了一圈,踹翻了几个实在累到站着睡觉的一个清醒,练了两把手,守了一整夜。

那晚上没有月亮,星星亮得很,像极了学校里头睡不着偷偷爬起来的无数个夜,也是清爽的凉风,他扒在栏杆上面抱怨没有酒。有一回出神好一会儿,他指着天空问高渐离:“你说我们以后也会在这上头吧,会是哪两颗?”

黑暗里头那人眼神里折射的光芒璀璨得惊人,低声回答:“我们不会在那上面,我们会站在祖国的土地上,比它们更加耀眼。”

 

瀑布一路高歌不顾身后终究奔流至传说里无数次提及的归墟;在永无止境的坠落中仍然期待于那个尽头时,耳畔炸开的一定也是这般声响。

少年心性,未出口也清楚地知晓那句“蹈死不顾”。

略去宿管起夜被阳台上两条黑影吓个半死之后轰人睡觉一事不提。

 

这趟没人做陪,荆轲熬到整夜方有人来替。又站了一会儿,直等到朝阳跃出地平线拉开新一天帷幕,云开雾散。

荆轲揉了揉酸痛的眼眶连滚带爬地回去睡觉。

他等那个一样站在这片阳光下的人,不多时来与他击掌。

 

睡到最安稳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推他,荆轲猛地把睁眼坐起来几个流程一气呵成,下意识大喊了一声混球今天不是轮到你做早饭吗!

勉强对焦之后看见的不是舍友高渐离,而是一脸不善的副官先生。那一脸不善,该翻译成“早饭不都是我准备的吗混球”。

荆轲愣了三秒,拍了拍军服上睡皱的褶子爬到床沿开始穿鞋。

 

把人惹毛了现在连出什么大事都不知道。对了,外面怎么这么吵?

……高地上?

318师团甩着蹄子上了高地?一级警报外星人入侵敌军阵营?太好了坎尔林被妖怪抓——走——了——

才怪呢。

刚睡醒的思维乱糟糟的,一路抹杀遐想一路跑到高地下头的时候上面的喧闹告一段落,坎尔林伸头正好又和他打上照面,大概费了好大力气才按捺住拔枪对着他的冲动。

接着荆轲听见眼袋更深、看上去竟显得有些憔悴的老对头说:“投降。”

音调生涩,听着难受。荆轲这个本国人也是过了好久才领会其意,然后听见上面似乎又是一阵骚动。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退后消失,接着足够大的声音想起,坎尔林用他自己国家的语言喊道:“投降!一切后果我会负责!”

嗓子是哑的。

 

这是个可崇敬的对手。

——他不是军国主义的信仰者与追随者。他为他深陷危机的祖国奋斗。

 

高地上的士兵们对着他们的将军终于沉默。

——被困的这些时日在痛苦中他们也渐渐会想明白,国家与信仰并不绑定。

 

说定的等两天已经过了六天。

——不会有人来救了。

——他们的国家,他们试图扩张并占据霸主地位的国家,失败了。

 

荆轲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向后面眺望,看见强烈的情绪一点点开始蔓延。原先或蹲或坐的兵士们开始站起来,有些兴奋地拍上自己的大腿,有些没轻没重地互相击打。还有个看上去过于年轻的娃娃兵,他用手掌死死地捂上了眼睛。

他站在原地正了正帽檐,还是一贯的姿势伫立几分钟,等他们疯够了自己安静下来,扯着嗓子吼:“还没结束!立正——”

不一会儿还是没绷住脸,笑骂:“谁让你们敬礼了。”

已经排起来的队伍里,每一个人的站姿都极其坚定。

 

雨后的春笋,会站成翠竹。

历经风雪也不断折。

 

事情太顺利的时候总是会出点岔子。

荆轲一直用余光瞟着站在一隅没挪窝的坎尔林,岔子倒没出在这个老对头身上。不过终究是他引来的。最糟心的是他不闪不避。

他不但不挪窝,还神色淡然地看着荆轲卸了某把正对准他的枪之后被一拳揍上眉骨。

荆轲自然没留力气,在那厮颈上横砍一记,用那把夺来的枪朝天一鸣。

乱哄哄的局面陷入短暂的僵持。紧接着那些不愿放下枪的人都选择撕破脸皮,该结束的总要结束,看上去还有得热闹;好在总会有让他们放下枪口的法子。

那些暂时不在他处理范围之内。

 

一直到荆轲把那颗黄毛脑袋摁倒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在发呆,本能反应让他在后脑磕地之前做了一点应激反应。削减了相应冲力造成的乏善可陈的疼痛让坎尔林回了神,眨了眨眼睛,盯着荆轲用嘶哑的声音问:“高呢?”

荆轲没防他,矮身把一颗子弹送进正骚动的一名兵士的大腿,抽空居高临下地朝他摊了摊手,又转身顾应附近。

余光能瞥见坎尔林握拳锤了一下地面,从惊愕到释然。

 

原来还是同那家伙有关……

 

半空里飞鸟唱了几个调子,将视线远远地引开。正好能看见那边有一队人朝这里赶,旁的太远看不清,至少是——黑头发。

领头那个人高高瘦瘦的;附近没有别的队伍驻扎。

荆轲又看了一眼坎尔林,这一回笑得真心实意。

——尘埃落定。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终

很难说每个人在战争中的贡献能有多少。无论是敌是友,他们之中有的人失去身体的某一部分,有的人失去感官的某一部分,有的人失去精神的某一部分,都见证了或多或少鲜血的浸染、生命的逝去。

至少荆轲和高渐离素未有过此方面的讨论,也确信所有他们了解的人和了解他们的人无悔于将青春献与“守护”之责,自豪于祖国的地图轮廓没有一丝一毫的缺失。

就像多年后荆轲依旧会提起高渐离故意在坎尔林面前虚晃一枪埋下疑心的种子,高渐离仍然会不留情面地批驳再次见面时荆轲捶打他肩膀用得近乎谋杀的力道。

世道多舛,但总有人是一直一起走了下去的。

 

降书签订,邻国军国主义的拥趸们树倒猢狲散,政权之争还有得一闹。至少是结束了。

在战争中死去的人都被安葬在修筑于两国边境处的一座墓园,无论生前显赫或卑微,身后都是统一规格的灰白石碑,没有谁高一寸,没有谁矮一分。

到清明的时候这里有头发花白但神情并不显得哀戚的母亲,有躺在这里的人曾经心心念念、现在来落下一吻的姑娘,有共同作战并肩而行的袍泽。

 

荆轲和高渐离到得更早一些,正好能避开如潮的花束与人群。他们并没有带着太多东西,也不算空手而来,只是穿过清晨时分还很空旷的行列之间,在所有他们知道名字的战友墓前放下一枚小而闪亮的奖章。——有的刻了“胜利”,有的是“荣耀”,也有“恪守”“忠诚”“勇敢”。

有的时候他们会拍拍冰冷的石碑像在和一位阔别的老友打招呼,有的时候会撂下几句简单的交代,各自补充。

没有带花是因为坚信墓园里栽的松柏和橄榄已经足够。

 

走走停停行到最后,他们迎面遇到的是坎尔林。后者被好几个卫兵以如临大敌的姿态簇拥在中间,露出一个稍显苍白的微笑。

从每天占据报纸三分之一的国际新闻版面的报道来看他最近过得并不顺利,精神状态反倒不错。

他是最后剩下的将领,投降固然保全了当时大部分的士兵,别人的脏水却泼得很欢。

荆轲在高渐离的口袋里掏了几下,终于摸到那个想拿的奖章,抛了过去。

坎尔林示意卫兵不用截,自己伸手接过,低头看了一眼。在镂空的“热爱”的字样上摩挲片刻后戴在了胸口。

那些质疑从来不算什么,他也一直坚定着自己的信仰。

他只扩大那个笑,用唇语朝最了解他的两个昔日死敌说:“谢谢。”

 

两人挥了挥手在路的另一边走过。

 

今天的阳光也漂亮得很。

 

 

便使死者有那不朽的名,使生者有那不朽的爱。*

 

End.

*引自《飞鸟集》

20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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